母亲《母爱浇灌下的恶之花》

恶之为花,色艳而冷,香浓而远,态俏而诡,格高而幽。 ——波德莱尔母亲,永远都是光影交错下的主角,阿莫多瓦早在十年前就匠心独运拍出了不可逾越的《关于我母亲的一切》,相同题材下,又有山田洋次在《母亲》中返璞归真地描构出永济小百合的质朴,张艺谋在章子怡的奔跑中藏匿了母亲年轻与老年时的容颜交叠,《母亲的城堡》中普罗旺斯花团锦簇中温情的拂煦,当然也有像《欲海情魔》那样刻画出舐犊情深极致到牺牲自我的克劳馥。如果,你抱着早已演绎过的轨道期待奉俊昊的《母亲》,你就大错特错了,奉俊昊娓娓道来,一出暮霭重重却母爱失调的悲剧。拨开血色云雾后,母亲脸上的血迹依稀可见,自白书似的的狂舞在金色涟漪中蔓延开来,轻盈曼舞紧跟节奏,实为母亲意识错乱,呜咽阵阵却隐没于风中,亦疯亦嗔,倚风自笑,洗尽韶华,毒汁浇灌。当奉俊昊在几年前的《杀人回忆》安排了一个未知答案却令人玩味的结局,如今的奉俊昊即使将答案揭示给所有的观众时,你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炙人心扉的残酷,你也许才能感觉到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在你的心底上偶然蹀躞后留下那段段伤痕。当《杀人回忆》编织光怪陆离的谜团在隐匿真相的雨夜渐行渐远,当《汉江怪物》记述荒诞不经的怪物建立在一个家庭下体味社会冷暖百态,奉俊昊在《母亲》中揭晓了答案,却让观众着实感受到那种“龟裂的花瓶疼痛无声”。母亲很显然没有预料到儿子对于自己的“背叛”,母亲依旧认为她一味的溺爱能够让弱智的儿子能够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然而,你会发现这些都是泰宇5岁时和母亲一起喝农药妄图离开这个世界后的事情,生活的困顿,生计的压力,命运的嘲弄,世道的冷眼都让母子俩无法拥有一个正常健康的环境下来维系一个简单的两口之家。隐约着父亲确实带给泰宇人生多少的缺陷,只能跟随着镇宇这样的小混混去玩耍,然后就在自己坐牢的期间,家中唯一的一些财产尽入镇宇囊中。昏黄的天际下,儿子泰宇就像调皮的影子,奋力的想摆脱本体在阳光——母亲下的束缚。然而母亲一次次的要求儿子去绕“命运的太阳穴”来回忆,最终被儿子的记忆嘲弄般的带到了死胡同,而且就在儿子不停的回忆中,儿时的记忆逐渐被唤醒后带给的母亲更多的是伤痛和崩溃,5岁时的母子共喝农药的记忆霎时让母亲频临崩溃,更加的贴近一段悲剧性的结局,矛盾的母亲甚至又企图封存刚刚破解的记忆,母子之间岂能用针灸所能解决呢?当母亲的那片亲情的暖色调夹杂着病态的溺爱和泰宇的弱智下后逐渐的冷色调才真正把母子情与迫于杀人事件的遮掩,藏匿,涂抹才把影片推向了一幅色彩斑斓的无涯人生画卷。除了个别几个镜头意外,母亲和儿子的对话都是在探望房里进行的。你分明可以发现,虽然栏板是透明塑料的,但是无形的隔膜渐渐在母子之间产生,彷佛能够深入到人物的内心去剖视儿子对母亲逐渐的冷淡,但是泰宇永远离不开母亲,当母亲去见那最终被定罪的日本小疯子,怔怔的问小疯子有无父母的时候,小疯子淡然的说没有,母亲此时已经不能自拔泪流满面,不仅仅是因为她在疯癫状态下杀死了拾荒匠带来的一定的后悔,还有的是来自她通过小疯子而间接的联想到泰宇如果失去自己的话将会如何面对这个冷暖自知的社会——势力歧视的酒吧老板娘,强势狡诈的镇宇,昏庸无能的警察,冷血骄傲的律师等等。然而,更多的是母亲得知自己呕心沥血尝尽酸苦不择手段最终为儿子脱险后的欣喜之情,那哭声似有似无,却无疑是影片中宕开的令一段妙界。元彬的表演的确让人着实一亮,韩国这十年的影视把“傻子”这类角色演的是风生水起,大有和主角夺彩的势头(《色即是空》里的同学们,《杀人回忆》里的那个饭店儿子,《马拉松》里的曹承佑等)。这次奉俊昊直接将主角归结为一个傻子,而且那种傻子非傻的感觉也在胶片中零散着,让人捉摸不透,疑云不散。泰宇能够把刚刚肇事过的黑色Benz记成白色,把车牌号“5392”记成“5362”;把母亲撕好了并且夹给他的鸡肉一条条的放回碟子里;在公交站台上一边小便一遍喝母亲端来的药水;接听电话以为是镇泰而是母亲的语气的转换;像一休哥一样那样转动“命运太阳穴”的手指绕;以及他那双“像鹿的双眸”的清澄的眼睛。最令人欣喜的是他充分的表现出一个弱智的傻子,却又有些让人捉摸不透,感觉在某些时刻(尤其是在记起5岁时候和母亲喝农药的那段)泰宇似傻非傻的感觉和金惠子演绎下的母亲相得益彰。早就应该叛逆的泰宇经历过这段牢狱生涯后,连回家后和母亲睡觉的姿势都变了,原先睡觉要面朝母亲,并且手要搭着母亲的乳房;回家后开始背朝母亲,和母亲保持一定的距离。其实这些的代沟早就产生,只是母亲一味的希望通过把自己能够得到最好的东西全都给儿子就能使泰宇幸福快乐,母亲的不愿面对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儿子悲剧的策划。文雅中和她的祖母,无疑也是影片的关键所在,她俩都是影片中的接榫处和罅隙,接近了母亲和事实真相的距离,当母亲为泰宇伸冤去雅中的葬礼,遭遇到一群原本不关系雅中祖母女的亲戚的肆意谩骂和耳光;当孩子们得知母亲打听雅中时,都会戏谑其是“年糕女孩”,每个人都可以和她进行关系;借助两个中学生丑陋的嘴脸,蒙太奇的手法表现出雅中对于自己将不久于世的无奈;黯淡无光的破烂房子里,祖母从米锅里拿出了找寻罪犯最重要的证据——手机,你可以深深领略到祖母喝的米酒用的就是文雅中用自己的肉体兑换的大米酿造的,一个孩子作出了怎样的牺牲,虽然镜头交代不多,但细细一推敲,可见其悲惨不亚于泰宇,至少泰宇拥有一个能够时刻呵护的母亲。逼仄的药店狭道里,从门口到母亲的切药铡,影片开头那段母亲心系泰宇让人叫绝,先是母亲切药材,听闻到汽车声,侧耳注意;接着,由母亲的视觉转到泰宇,泰宇和小狗亲热,用狗爪向母亲打招呼;立刻切到母亲继续切药材,药材逐渐切刀末端,观众显然已经注意到继续切即将切刀母亲的手指;母亲抬头,泰宇走到马路上,强光闪过,泰宇被撞,母亲脸上表情瞬间迸发;最后,母亲尖叫的跑出来,追车未果。这连续的主客观的视觉转换不仅仅表现出来的是母亲对泰宇的细致关怀与担心警觉,而且一次次随着药材末端贴近铡刀的镜头很好的铺垫了事件,以及事件的那种突然爆发,奉俊昊短短几个镜头的转换,只是随着简单夹杂着药材逐渐铡完的零星镜头,就让人拍案叫好。第二次镜头落到这个狭小的药房,那是警官季汶告知母亲抓到日本小疯子的时候。当时的母亲刚刚把拾荒匠杀死,目光有些迷离散落,你丝毫看不到母亲当时关注泰宇的真切,又是在切药的镜头,然而,你会明显感觉到这段场景布置和第一次虽然一样,但是影片的走势已经跌宕进入真相的背后。你依旧有担心铡刀似乎又要铡刀母亲的手指,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深刻的视觉转换,也说明影片渐渐走向平淡,然而平淡的背后却是母亲的秘密以及她内心独自的波涛汹涌。轻拢慢捻,抽丝剥茧,却是让母亲不能接受的事实,甚至在残忍地杀死拾荒匠的镜头中,她说出“你连做我家泰宇的指甲垢都不配”的忿忿之词,当水管钳重重的七下落在无辜拾荒匠的身上,使他肝脑涂地,猩红的鲜血就像真相一样浸入了地表以下,随着那场“意外的大火”永远湮没于2006年的10月15日。当儿子愣愣的拿出母亲的针盒作为礼物给母亲的时候,你可以从母亲的鱼尾纹着实一颤,不动声色却内心波涛汹涌。针盒不仅仅是她杀人的证据,而且也是她掇拾起这个家庭的饭碗,而你可以轻易的引申出母亲对半傻半真的儿子那种欲说还休的爱护。母亲在感恩旅游的客车上先是选择了沉默,木讷的面对狂欢的中年妇女们,但是为了给镇宇伸冤而面临了诸多考验的母亲早已精神崩溃,此时的她已经不能继续承载所有的压力和烦恼,她选择了当年治疗儿子一样的办法,毅然向自己的大腿的那个毁掉恐怖记忆的穴位扎去,随后,苦多乐少颠簸流离的母亲终于解脱,与众位中年妇女浸没在血染黄昏下的疯癫。母亲就像深陷在大观园里的一朵落寞康乃馨,渐渐脱落凋零,低头是不断缠绕变幻的梦魇,追寻着自己的种子最终的属相;温煦阳光照耀,然而,抬头末处尽是自己一步步迈向血色残阳下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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